坚/持
重视合作,确保质量,信誉承诺
作者简介:侯中伟,北京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副教授兼党委副书记,兼任世界中医联合会痧疗与罐疗专业委员会副会长、 中国老年学与老年医学学会老年保健康复分会副总干事等。他立足中医经典,扎根临床实践,讲究针药并用,强调养生保健,特别强调医患“调神养心”在临床中的核心作用和价值,发扬《内经》“杂合以治”的学术思想,注重运用罐疗、刮痧、砭石、艾灸、导引等非药物疗法,为广大患者解除病痛。
拔罐疗法,俗称“拔罐儿”“拔罐子”“拔火罐”,是百姓最常用的中医传统疗法之一。它是以罐为媒介,利用燃烧、挤压等手段排除罐内空气,造成负压使罐附着于体表特定部位,产生广泛刺激,形成局部充血或瘀血现象,以防病治病、强身健体的一种治疗方法。千百年来,它一直默默为中华儿女的健康保驾护航,成为中国古代科学瑰宝——中医药学中一颗亮闪闪的珍珠。
到底什么是罐疗?它历经了怎样的风雨、散发着什么样的魅力、发挥什么样的机理、又有咋样的品格呢?
罐疗疗法从古到今,经历了一个肇始、发展、丰富、成熟的过程。其演进历程脉络清晰,耐人寻味。
早在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西汉早期医学帛书《五十二病方》中,就有罐疗的记载,被称为角法,其中记载:“牡痔居窍旁,大者如枣,小者如核者,方以小角角之……”详细描述了用兽角拔出痔疮核,然后用线系起来,再用刀割除痔核的详细过程。
随着医学发展,角法日渐成熟,由原来简单的辅助吸拔发展成可与针灸配合拔除病理产物的针角疗法,有效扩大了适应症的应用限制范围。南北朝时期,陶弘景在《补缺肘后百一方》中记载了治疗足肿时,就是先在病变处进行针刺,再施以角法吸除脓血。但由于该疗法简单易操作,当时可能使用比较广泛,以至于屡屡发生误治,于是医家开始关注针角法的禁忌证。东晋医家葛洪在《肘后备急方》中就强调,“痈疽、瘤、石痈、结筋、瘰疬皆不可就针角。针角者,少有不及祸者也”。
到唐代,角法进入了官方系统。中国最早的官办医学校唐代太医署,设有医、针、按摩及咒禁四科,在医科下又分设体疗、疮肿、少小、耳目口齿、角法等专业。角法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被纳入正规医学教育体系。值得一提的是,唐代医家甄权在《古今录验方》中,首次记录用水煮竹筒的方法吸除蛇蝎的毒液,后亦被转载于王焘《外台秘要》中,即“铛内熟煮,取以角蜇处,冷即换。初被螫,先以针刺蜇处出血,然后角之”。这种方法通过用沸水蒸煮竹罐,排除罐内空气,可以吸附在人体表面,被称为水罐法或吸筒法,并逐渐取代了兽角。到了宋金元时期,人们在单纯用水煮竹罐的基础上配合药物,把竹罐直接放置在汤药锅里煮,然后趁热拔在患处,以同时发挥吸拔和药物外治的双重作用。在此基础上,医家还进一步明确记载了角法的使用时机。宋代唐慎微在《证类本草》中提出“治发背,头未成疮及诸热肿痛,以水煮竹筒角之”,也就是说,能够适用于治疗疮痈初起之证。宋明代医家对于角法均有论述,认为角法既可在疮痈初起时拔脓,也可以在疮痈脓已成将溃未溃时排脓,或疮痈已脓出不畅时使用。
至此,罐疗疗法从制作材料、工艺到吸拔技巧,都得到进一步提升,但在功能上依然是以拔脓、排脓、祛毒、除瘀血等为主治疗外科疮疡或痈疽一类的疾病,而少有内科疾病的治疗。
明清时期是外治法迅速发展的重要时期,此时期角法由外而内,有了更丰富的适应症。
清代著名外科医家吴师机著《理瀹骈文》一书,对中医外治法提出了新的认识,并成为罐疗由外治转为内治的标志性人物。他指出:“外治之理,即内治之理,外治之药,亦即内治之药,所异者,法耳。”认为外治法与内治法治病原理相同,只是治疗途径和方法各异——外治法“虽在外,无殊治在内也”。虽然人体脏腑不可见,但通过经络与体表相连,且脏腑腧穴皆分布于背部,所以外治背部腧穴就能达到调治脏腑的效果,二者可谓殊途同归。吴师机还提出“外治者,气血流通即是补”,成为罐疗疗法内病外治的基本原理之一。吴师机在《理瀹骈文》中记载了风邪头痛、破伤瘀血、黄疸等内科病的治疗方法。由此可见,罐疗疗法已经从外科拔除脓血发展到调治内科疾病。
清代赵学敏在《本草纲目拾遗》中详细总结了拔罐疗法在当时应用的具体情况。同时,火罐一词也开始出现在文献中。即“火罐,江右及闽中皆有之,系窖户烧售。小如人大指,腹大,两头微狭,使促口以受火气,凡患一切风寒,皆用此罐。以小纸烧见焰,投入罐中,即将罐合于患处,或头痛则合在太阳、脑户或巅顶;腹痛,合在脐上。罐得火气合于肉,即牢不可脱,须待其自落。患者自觉有一股暖气从毛孔透入,少顷火力尽则自落……治风寒头痛及眩晕、风痹、腹痛等症”。透过这段文字,可以看出清代初期的拔罐过程已经和现代基本一致,不仅使用了投火法,免去水煮的不便,而且罐具也多用窖户烧制的专用陶罐或瓷罐。由此可以推测,当时拔罐的应用应非常广泛,以至于出现了专门制售罐疗用具的窖户。在脏腑经络学说的指导下,罐疗疗法作用于各种不同的腧穴,起到引邪外出、疏经通络、流通气血、活血化瘀的作用,从而大大扩展了拔罐疗法的治疗范围。甚至,明代宫廷御医方贤在《奇效良方》一书中记载,以酒坛为罐具,烧纸钱入内,再以坛口覆盖在肚脐上,成功救治了溺水的患者,这是将拔罐疗法用于厥证的急救治疗中的典型事例。
罐疗的成熟发展既有对前人学术经验的传承,更是历代医家在临床实践中的不断创新。其中的法理奥妙不仅根植于中医理论,更与中华文化血脉相连。无论是罐具的改进、罐法的变化还是诊疗的内涵都充满奥妙,值得深思。
罐疗的本质是真空负压,让罐体在空气压力的作用下吸拔在人体某一部位。能够运用罐具制作真空负压的方法很多,我们可以简单地将之分为火罐、水罐和气罐。火罐是用火使罐中空气膨胀,进而产生吸力的方法;水罐则是将罐子泡于热水或药液中,使得罐中空气由热变冷,也可以形成负压;而气罐则直接通过活塞的抽提吸拔,制造负压使得罐具停留。因此,罐疗就有了“水火气”之分。火罐因其火力而更具温阳散寒之功效,水罐则更易配合药物外部渗透,气罐的最大优点则是方便使用,究其原理则完全是一致的。
罐疗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力气活儿。它有动有静,可使闭者通、淤者行、虚者实。所谓静是指坐罐,就是选择好罐疗部位后,一直留在原地,称为留罐。这种方法可以将局部深层的邪气吸拔而出,从而使得机体脏腑经脉功能恢复正常。动则是指走罐,就是罐疗后运用手法和适当的介质在背部反复推动,用以疏通经络,调节机体功能。动静相配,使罐疗效果更加突出。
罐疗还有久暂之分。久就是长久,即在局部留罐的时间比较长。暂就是暂时,对于罐疗而言就是选用闪罐法,在临床中,闪罐法和坐罐法往往同时使用。闪罐常常用于疏风散邪,又称为闪火法,多用来医治面瘫。而坐罐也可以驱邪气,所不同的是驱邪作用更强,浅藏于体表的雾露之气、淤滞于肌肉的湿浊之邪、深藏于筋骨的寒湿之弊,均会在拔罐的作用下无所藏身。当然,留罐的时间与治疗的效果息息相关。
尽管罐疗内涵丰厚,但其发挥疗效的根本离不开中医的经络系统。《灵枢·海论》指出:“夫十二经脉者,内属于府藏,外络于肢节。”告诉我们人体的脏腑和四肢躯干是通过经络系统密切联系,沟通内外。全身所有器官都在经络系统的网络之下。《灵枢·经脉》又指出:“经脉者,所以能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不可不通。”告诉我们中医经络在人体的生命健康中发挥核心和关键作用。罐疗是依托罐具的中医疗法,它必然离不开中医的理论,要依靠经络擅长沟通表里、联络内外、协调阴阳的根本功效。因此,也就有了推经络、走经络、开经络这样的操作术语。这也是罐疗之所以能够步入中国医学殿堂、登上世界医学舞台的根本内核。
罐疗虽然作用于人体表皮,但其实还是有层次之分的。具体而言,根据着罐的力度以及手法的不同,可以针对皮肉脉筋骨的不一样的层次产生不同的调理作用。也正因如此,罐疗才有了针对内外不同的调节效果。它不仅适用于人体生命发展的生、长、壮、老、已全过程,还能够调治各科疾病发展的不同状态,在未病期、欲病期、疾早期、发病期、康复期各个过程均可发挥作用。通过对临床疾病的辨证论治,选用不同穴位或部位、运用不同手法、作用于不一样的层次,可发挥不同效应。据文献记载并验之临床,我国当代很多临床家不断发扬罐疗技术。对人体各个系统疾病攻关探索,对哮喘、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甚至肝硬化等顽固疾病进行临床治疗,产生了惊人的疗效。
罐疗与其说是医学技术,倒不如说也是艺术;与其说依托医学理论,倒不如说更是医道。因此,罐疗能够说是一个艺道相融的独特技术。它的显著特点是操作中充满视觉上的冲击和艺术感,操作得当不仅有满意的疗效,还会给人美的享受。
虽然罐疗并非只有中国独有,但纵观整个历史长河,其在中国的应用发展时间最长、操作方法最多、罐具种类最丰,确为世界之最。随技术革新,罐具的变化也展现了中医之美。从最早角法使用的兽角,到后来便于取材应用的竹罐,日常方便使用的陶罐、瓷罐,乃至经过现代技术加工材料使用的塑料罐、硅胶罐、玻璃罐……除材质发生明显的变化外,罐疗的工具还与科技革新并肩而行,从最常见的真空抽气罐,到内含磁极的磁罐,再到融刮痧、艾灸、罐疗于一体的新型砭石罐通仪,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已经有了融合电子科技的中医数字化程控电动拔罐器。随着科学技术发展的日新月异,罐疗发展在罐具的革新推动下更具无限前景。
罐具的丰富极大地提升了罐疗的手段和可及性,但罐疗过程也可谓美不胜收。在罐疗师手中,小小罐具仿佛有千变万化,可以把罐疗技术演绎得淋漓尽致。简而言之,包含罐具美、操作美、感觉美、效果美。饱含人类历史、科技、文化信息的罐具可以有序、有机的展现其魅力,特别是罐具的排列、罐法的运用,都极富艺术感。还有人会认为罐疗可怕、疼,殊不知,患者拔罐后的一身轻松难以言表。把体内的瘀、毒、痰、湿、热、风、寒、气、火等邪气于谈笑间缓缓释放,不能不说这种疗法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绝佳之术。
重视合作,确保质量,信誉承诺